作者简介
朱艳丽,70后,垣曲县人
(一)
不知母亲何时迷上了种菜。也许她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只是我们从未真正留意过她。也许是那个曾经热闹的老院子如今只剩下一片空落与静寂,母亲老来孤独,想给自己的生活找点寄托吧。
不论怎样,种菜已成了母亲晚年的唯一爱好。一亩园,十亩田,母亲的腰受过伤,不宜过度劳累,但是,谁也无法阻止她的固执,最终便由了她去。一年到头,母亲就在她的小菜园子里精耕细作,播种收获,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抛在了那里。
春末夏初,气温一天天升高,各种各样的菜蔬涌向集市,丰富着人们的菜篮子。当母亲小菜园里的菜下来时,正是街面上的菜卖得最便宜时,年年如此。母亲可不管这些,依然乐此不疲地继续着她的工作。那是属于她的唯一阵地,仿佛离了那片土地,她就再也寻不着自己存在的价值了。
母亲不爱逛街,不打麻将,用时下流行的话来说,就是不懂得享受生活。母亲爱劳动,一天到晚闲不住,暮年的她,有了大把的时间与土地亲近,虔诚地播下种子,洒下汗水,换取一份收成。秋去冬来,日月轮回,年迈的母亲就这样迷醉着这份马拉松式的劳作。
地是门前的那一小块。由于家乡建厂,占用了所有的耕地,与土地相近了一辈子的母亲一下子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心里没着没落。门前修路,留下了一小块地空着,地基下尽是瓦砾石块,母亲却从中看到了希望。她与父亲商量,费了一周多的时间终于开垦了出来,又用平车从别处拉了松软的土填上。一扇精巧的小门,四周插着细密的篱笆,就这样,一片可爱的小菜地诞生了。母亲看着这来之不易的劳动成果,心里乐开了花。
(二)
清明前后,种瓜点豆。这之前,母亲已经开始了她的忙碌。母亲年纪大了,做事情慢了,全凭功夫抻着。先是上底肥,把地深翻,耙平整,打畦……繁琐的活儿是够她忙得了。地整好后买菜籽儿,撒种,栽苗,浇水,间苗,除草,施肥……母亲的工作繁忙至极,经常回家时,老远就见她猫着腰在菜地里干活,一头华发迎风舞动。
母亲把地分成了若干份,大畦中间隔开,又分成了小畦。一畦蒜苗,一畦葱,一畦豆角,一畦茄子,一畦黄瓜……母亲小菜园里的菜至少该有十几种吧。就连围着篱笆墙的四周,也没有任何空缺,依次点着丝瓜,苦瓜,南瓜,佛手瓜,真是土地稀缺,充分利用啊!一面墙一个景,这是母亲别出心裁的筹划。我不止一次地疑惑,那一小块面积仅有丈把见方的地,母亲是怎样把它规置出那么多菜品的,并且打理得那样井井有条。
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待到小苗儿扎稳根,母亲便开始给它们一一追肥。她不嫌脏,不嫌累,那么大岁数了,还经常挑大粪浇菜。有一次周末回家找不见母亲,原来她拉上平车到村里的鸡场去拉鸡粪了。母亲种菜的干劲,那是我们这些年轻人都无法比拟的。
上足了肥后,那小苗儿油绿油绿的,眼瞅着蹭蹭地直往上冒。这以后,母亲的主要工作便是浇水了。初夏,天气干旱,特别是中午太阳炙烈,母亲精心照料的菜苗儿个个耷拉着头,呈现出严重的缺水状态,母亲心疼得皱起了眉。夕阳西下,晚饭过后,她便开始忙着浇菜,第二天一早又是继续。
母亲侍奉菜那叫一个细心周到。她常说,早起一天不忙慌,清晨天气凉快好干活。母亲每天都起得很早,尽管夏天太阳的步伐总是轻快得让人无从觉察,依然赶不过母亲。东方刚刚晕出微微的鱼肚白,她便窸窸窣窣地起床了,开始了她的忙活。
家乡地势高,水是用泵从低处引上来的,流速自然很慢。母亲老了,力气小了,她常用两只小白桶提水。一桶水提到地里返回来,另一桶正好接满,轮番着不停地提,待到小苗们喝足了,她才回去歇息,然后开始做早饭。她步履缓慢,进进出出,这个够她忙活半个早上的时间了。一天早晚给菜浇两回水,是母亲雷打不动的工作。做饭半途中洗菜的水,母亲也会攒起来送到小菜园里。
天气越来越热,阳光日渐毒辣,就是偶尔来一场雨,也经不住太阳整日的烘焙。母亲用不屈不挠的坚持与骄阳抗衡,那些菜着实是她用汗水浇灌出来的,倾注了她无限的心血。每每吃到母亲的菜,心便会隐隐作痛,每逢烈日似火的日子,我便为母亲而心忧。
母亲一般不出门,顶多是偶尔的空闲来一趟县城,顺便到我这儿来串个门。我心疼她的劳累,给她做了饭,让她多待一会儿。她吃过饭,靠在沙发上看电视,一会儿就打起了盹儿,母亲就是太累了。老年人的觉儿少,觉儿短,几分钟后她自己醒来,马上嚷嚷着要回去。我说,妈,你着急啥呢,多歇会儿吧。父亲则心领神会地笑着接到:你妈着急要回家浇菜呢……没办法,母亲的心思全在小菜园里呢。
(三)
母亲小菜园的景致是从初夏时节真正开始的。脆绿的生菜,莴笋,肥嫩的宽叶子韭菜,黄瓜吹出了一朵朵黄灿灿的小花儿,豆角扯着细长的蔓儿上了架……西南角上,那一小片草莓也渐渐晕红,靠着东北边的那一棵樱桃树上,挂满了红艳艳的果儿。母亲的菜园子可谓是果蔬齐置,高低不等,层次不同,色彩缤纷。
一圈又细又密的篱笆上,苦瓜、丝瓜藤儿顺势爬了上去,争先恐后地安营扎寨。四面碧墙点缀着嫩黄的小花儿,小菜地被环抱其中,形成了一片独有的风景,望一眼,心醉神怡。就连沿路溜过来的清风也会情不自禁地拐进来,翻越篱笆光顾流连,惹得小菜苗儿们频频颔首,笑逐颜开。
这个时刻,是母亲最开心的。回家时,经常一进门便瞧见一捧绿莹莹的小葱排在门口的凳子上,偶有几棵根须上还耷拉着几粒微湿的土蛋蛋。那是母亲接到电话后,已经为我准备好了的。枯叶已经择净,只留有那养眼的绿与白在相互映衬着。归来时,经常带回一些时令的绿色蔬菜。母亲的小菜园下的可都是农家肥,并且从不打农药,纯天然,无公害,营养健康。
日子如水般向前推进,母亲小菜园里的菜也次第“上市”,顶花黄瓜浑身带刺儿,鲜嫩脆,西红柿切开后,籽儿与瓤通红,果肉沙沙绵绵,酸甜可口且汁多,清洗后放在盘子里当水果吃那是一绝。这是真正熟透了的蔬菜,吸足了大地的营养,味道纯正鲜美。是母亲让我们吃上了安全放心的绿色蔬菜。
母亲用丰厚的劳动换取一份收获,她的小菜园成了我们的绿色蔬菜供应基地。周末,父亲总会在电话里招呼我们回家拿菜,我可以听出电话那头的殷殷期待。这幸福的约定温暖满怀,总是让我禁不住热泪盈眶。
母亲每天迈着细碎的步子,迎来了晨曦,踩碎了夕阳,将每一个庸常的日子都注满了希冀与幸福。周日回家,母亲最快乐的事情就是陪着我们参观她的小菜园,她挎着篮子喜滋滋地为我们摘菜,皱纹遍布的脸上溢满笑容,此时的母亲那是成就感满满,仿佛年轻了十岁。母亲辛劳一季,仿佛全是为了这一刻的欢愉。
新摘的菜放到屋里一大堆,母亲精心挑出个儿大的,模样好看的,分别装进袋子里,留下那些有虫口的,裂口子的,歪头咧嘴的自己吃。每次回来时大包小包的菜,够吃一周的了。
有时忙碌得没有时间回家,若是周末母亲没有等到我们,周一一大早,便会差父亲前来给我们送菜。碧绿鲜嫩的小葱,韭菜,红艳艳的西红柿,肥嘟嘟的茄子,翠绿细长的苦瓜……集市上卖的,父亲全都带来了。当然,我知道,老父亲还给我带来了一样东西,世界上无论多昂贵的价格都买不来。
每样菜一包,汇集成一个姹紫嫣红的小小世界。那出自家乡泥土,饱浸清露的各种色彩新鲜明亮,自然原始的清香扑面而来。每颗菜上都留有母亲手的温度,闭眼嗅之,禁不住有微薰的醉意。
想来,母亲准是一早就挎着篮子进了她的小菜园,准是又精挑细选,把她最好的菜悉心打包,让父亲给我带了来。
母亲的辛劳,只为儿女。可怜天下父母心,这是母亲的快乐。而人到中年的我们,还能拥有这份温暖情深的爱,该是何等地幸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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