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里来了两位客人，一瘦一矮，带着一个看上去只有两三岁的小女孩。一进门那个瘦子就提着嗓门冲着我喊：“老板，有苦瓜吗？炒个苦瓜!”我说“有啊”。他们落座了之后点了一盘我们店的招牌菜，辣炒蛤蜊。那个瘦子说：“蛤蜊炒辣点，多放辣椒！再来瓶酒！要高度的!”。这个瘦子说话比常人的嗓门高八度，说话就像喊话。我们把菜上齐了之后，按我多年的经验，我温馨的提示道：“你好！你看还点个什么小孩爱吃的菜吗？”他看也不看我喊道：“不用！孩子就吃这个！”。他指了指桌上的那盘苦瓜。
我经营餐厅这么多年，几乎没见几个孩子爱吃苦瓜，这么辣的菜，孩子肯定是吃不了。他这么一说我就不由的多看了几眼这个小孩。小孩长得很弱小，头发柔而黄，乱蓬蓬的披散着，皮肤黝黑，脸上有揩过鼻涕的痕迹，在左边的脸上结了干痂，致使小脸有些邹巴。穿着一件粉红的背心，前胸已看不出是衣服的本色，黑乎乎的，小手也一样好长时间没有洗过，一道道的黑色的影痕。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是那样的清澈，纯净美丽。小孩一直没有声响，不像一般小孩来到店里叽叽喳喳又叫又闹，眼睛时不时的望着那个瘦子。
瘦子并不看小孩 ，连眼皮都没抬。只是拿了个碗，给小孩碗里夹了一碗的苦瓜，吼道：“吃！快吃啊！”。小孩默默地端起小碗，眼睛快速的瞟了我一眼，不声不响的吃起来。她的吃法让我惊呆了，她吃苦瓜就像吃面条一样，往嘴里扒！我都吃不惯苦瓜那个苦味，一般买来没有客人点，放坏了，大部分给扔了。就没见过客人给小孩专门点这个菜的，而这个小女孩却把苦瓜当面条吃！好奇让我坐在一旁看着这个不同寻常的女孩。
瘦子频频的给那个矮个劝酒，讲他的婚姻，讲他的不满和愤慨。两杯酒就下肚，涨红着有些发紫的脸， 用力的用手指敲着桌子吼道：“我他妈就不明白，老子就喝点酒，怎么了？！怎么了？！！单位单位，领导不鸟我，回家他妈的老婆还生事。我是缺她吃了还是喝了？说老子不务正业，我一没嫖，二没赌，就好这两口，怎么了？！。”他愤愤着，孩子惊恐的看着。他深深地嘬了一口酒说：“竟然跟老子离婚！孩子你他妈别想带走！我要你这辈子都别想见到孩子！我就不明白了？老子喝的是老子自己的工资，又没偷没抢！我不也改了吗？以前一天2斤多现在少多了也就一斤多，这些个女人怎么了？！我他妈哪错了？！”。
他在一旁义愤填膺，慷慨激昂，指手画脚。孩子一双无助大的眼睛，战战兢兢不时瞟一眼我，然后又瞟一眼瘦子。小心翼翼的，几乎柔的听不到的声音说：“爸爸，太苦了我吃不完了。”瘦子停下来，吼道“啥？吃不完了？吃！必须吃！吃完它！要不老爸也不要你了！晚上把你扔到外面，外面有大灰狼！”孩子赶紧端起碗说：“那我吃完了，是不是妈妈就回来了？”。瘦子挥手就在小女孩头上扇了一巴掌：“给你说了多少遍了！记不住啊？以后不许再提你妈妈，提一次打你一次，记住了吗？不许哭！”。女孩满眼的眼泪噙在眼眶，猛的往嘴里快速的扒菜，并讨好的宛然一笑，带着泪音说：“爸爸，快快的吃，就不苦了，宝宝很乖，是吧?”。瘦子竟然爱怜的摸摸小女孩的头说：“恩，宝宝很乖，爸就是让你从小知道，你吃的苦都是你妈害的”。
我愕然…… ?
看着小女孩弱不禁风的跟在她的酒鬼父亲后面， 突然，心像被蜂蜇了一样的疼痛，不知该说些啥，也不知该做些啥。只盼着能再次看到那个小女孩，可是几年过去了，小女孩再也没有来过……
不知小女孩 她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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