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刘锐霞
东方刚刚露出鱼肚白,一阵雄鸡报晓叫醒了这沉睡的山村。
我站在这个从小长大的院子里,环顾四周,两间土坯老宅早已翻新成了四间红砖瓦房。现在只有大哥大嫂守在这里。偌大的院落空旷整洁,给人一种安然和宁静。
我等着县城里的侄儿来接我,今天要去看一个人——我三十三年前的初恋林雪梅。
九月是个多情的季节,碧蓝的天空偶尔白云飘过,远处的山脉闪着金色的光芒,路边五颜六色的野花招蜂引蝶般随风摇曳。
侄儿开着奥迪行驶在这条山路上,虽然修了水泥路,但是弯道多还是很颠簸。
由于这几天旅途疲劳,晚上过度失眠,一上车不觉困意袭来。那些陈年往事渐渐地走进了梦境。
一九八四年七月,我和同在县里读高中的林雪梅高考落榜。我们来自不同的乡村,两村之间相隔几十里山路。没考上大学只好回家务农。
高中三年我们没有什么特殊的交往,但是雪梅的聪明漂亮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雪梅中等身材,甩着两条齐腰的大辫子,白净的圆脸上闪着一双会说话的眼睛,一笑就泛起一对浅浅的酒窝。
我们再次相见是当年的年底。
我和雪梅回村后分别当了村团支部书记。那年腊月县团委召开基层团支部书记大会,我们相逢在会场。期间交谈了很多同学趣事和共青团工作。会议结束彼此留下了通信地址。
以后的时间里我们书信来往,谈人生,谈理想。几个月后我们相恋了,情书频繁穿梭,每天都沉浸在爱情的甜蜜和深深的思念之中。
五月的北方,大地萌动着一片新绿,莺歌燕舞的春天到处是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我和雪梅相约骑自行车同时出发,相遇的地方就是我们约会的地点。四十多里的山路,就有十来处弯道,马车轧出的车辙深浅不一,不好走的地方就得推车走。
这些日子,我对雪梅的思念像夏日的野草不停的疯长。我骑着一台破旧的大金鹿向雪梅家的方向一路飞奔。
这条路我走了一大半,在那个最大的弯道处我们相遇了。那个地方很明显的凹了进去,当地人叫它大窝圈。
从此,我和雪梅经常找机会在老地方约会。有时牵手于县城的大马路和电影院。那条风光秀丽的山路上,那个神秘的大窝圈,留下了我们青春的倩影,装点了我们浪漫的爱情。
一首《等到满山红叶时》电影插曲常常回荡在大山之间,雪梅的歌声令我痴迷和陶醉。
那时我们追捧的电影是路遥的《人生》, 认识我的人都说我长的像男主角高加林。那天,雪梅很严肃的说:“高加林是个陈世美,你可不能学他啊!”
我举手发誓:“爱你一辈子不变心,但是你可不能傍大款啊!”
雪梅扯着我的耳朵咬牙切齿:“新词儿学的挺快呀,傍什么大款,今生非你不嫁。”
亲亲的不舍,浓浓的爱意,随着时光的流逝进入了寒冷的冬季。那条山路被大雪掩埋了。我们只好靠书信寄托相思。我和雪梅约定正月里家长见面,我们订婚。
此后, 我每天写信,等信。经常站在村外的路口等待邮递员,可就是没有雪梅的来信。我在煎熬和恐慌中思念着雪梅。
冰雪融化的三月终于收到了雪梅的信,我欣喜若狂的撕开信封,可那竟然是一封绝交信。
雪梅说她父母不同意,因为我家孩子多太穷,家里给她找了县里有钱的对象,不让我去打扰她。
我不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只相信我们的爱情,相信雪梅不会变心。我仍然给雪梅写信,然而都石沉大海了。
山路渐渐好走,我每天去一次大窝圈找雪梅。
这一天,雪梅来了。不是骑自行车而是坐出租车。她穿着艳丽挽着那个西装革履的司机告诉我,那是她的对象李大奎,在县里开出租车。
李大奎臃肿矮胖,大脸盘子上最突出的就是嘴角那颗凸起的大黑痦子。
雪梅变了,不容我说话,也不在乎我的感受:“我们五一结婚,不要再打扰我了。”
大痦子也附和着:“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县里有几个能买起出租车的,就你家那么穷还想娶雪梅,你能给她幸福么,死心吧。”说完搂着雪梅的腰钻进车里绝尘而去。
我声嘶力竭的喊着雪梅的名字。直到出租车没了踪影。
那个春天,我放弃了乡政府提拔的机会,伤心的投奔亲戚去了南方。
五年以后我带着未婚妻宋春玲回来了。
春玲和我一个单位,我们是东北老乡,她也住亲属家。所以我们走得很近,渐渐的我和雪梅的事都讲给了她。春玲是一个很普通的农村女孩,初中毕业,长相姣好。善良厚道,勤奋上进。是她陪我走过了那段忧伤的日子,后来我们恋爱了。
记得带春玲回来的那个夏天,早上一下火车就下着雨,我拦了一辆出租车。
坐稳后,我突然发现司机嘴角上凸起的大痦子:是雪梅的丈夫李大奎。
我打量着他:头发凌乱且花白,憔悴的脸像干裂的树皮褶皱着。一身破旧的工作服也不太合体,完全没有了五年前西装革履趾高气扬的派头了。他和雪梅过的不好!我这样判定着,心里略过一丝报复性的得意。
于是我说:“你是林雪梅的丈夫李大奎吧,还开出租车呢。”
他愣愣的看了我一会,握方向盘的手有些颤抖。
“你好像过的不咋地,让林雪梅过上幸福生活了?”
春玲也看明白了:“这就是抛弃你的林雪梅找的大款?”
大痦子一言不发。忧郁的目光盯着前方,任凭我俩奚落。
车里沉静了下来,只有大雨把车窗砸的啪啪响。
一个小时后,车到了村头。雨过天晴,小村被清洗得更加清新靓丽了。我付完钱刚要下车,大痦子突然说:“等等,我不是雪梅的丈夫,是她哥。”
我好像没听懂,用嘲讽的眼睛看着他。
他接着说:“那年正月雪梅感觉身体不适,经过多家医院检查,肝癌晚期。她知道自己活不长了,怕连累你,就写了绝交信,她也知道你不会死心,一定会去大窝圈找她,所以,我们就演了那场戏。她不给你说话的机会,怕演不下去,回到车里哭的死去活来。当时的出租车和衣服都是借来的。”
大痦子抹了一把脸继续说:“我们家倾其所有,借了外债还是没有留住她,四年前雪梅去世了。”
我感到天旋地转瘫在了座椅上。春玲把我扶下车靠在路边的大树旁。她回去趴在车门和大痦子说着什么。
第二天早上,春玲叫醒了我,说林大哥一会来接我去看雪梅。春玲把准备好的东西交给我,又嘱咐了一些事,并且说不陪我去了。
一路上,林大哥说了好多雪梅的事。按雪梅遗嘱把她葬在了大窝圈上边,她相信总有一天我会来看她的。
“雪梅希望你好好生活,不要辜负她一片苦心,春玲不错,祝你们幸福。”大哥眼里含着泪水。
我又一次感到撕心裂肺的疼痛,趴在大哥的肩上泣不成声。
到了大窝圈,我让大哥回去了。下车之前我把装着两千元钱的信封和一封信偷偷的塞进了大哥的包里。这是春玲把买结婚用品的钱给了雪梅的父母。我按着大哥的指点拎着供品走向了雪梅的墓地……
“三叔,我们快到了吧。”侄儿推了我一把,顺手递给我一张纸巾。
我擦了擦脸,望了一下窗外。还有一段路程。我又微微闭上眼睛,好像总有做不完的梦。
那年看完雪梅的第二天,我和春玲领了结婚证,就匆匆回了南方,这一走就是二十多年。
今年春天接到同学消息,高中同学在国庆节举行三十五周年聚会活动。从接到通知那天起,我就一直失眠,有时魂不守舍。
春玲看出了我的心事,建议我提前回老家散散心,去看看雪梅。
“三叔,前边就是大窝圈了。”侄儿轻轻地叫着我。
我看了看前方,让侄儿把车停下。我下车捧着鲜花踏上了这条弯弯的山路,慢慢的向大窝圈走去。
“手捧红叶望阿哥,红叶映在妹心窝。红叶彩霞千般好,怎比阿妹在山涯……”
山上飘来了《等到满山红叶时》电影插曲。远处,那个甩着大辫子的雪梅姑娘正微笑着向我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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